津沽风云录连载第四十一回悲曲祭
过惯了都市生活,乍到乡下好多不习惯。按说花筱翠在乡下呆的年头不短,也有深更半夜出来拉屎或者查看鸡窝的时候。兴许是忘啦?咋没见过这么黑实碡的天呢,如同到了鬼魅世界。跟强子下了火车,离开车站那点光亮,恰似掉进黑咕隆咚的无底洞,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不见人。花筱翠凭借记忆,深一脚浅一脚盲目而行,根本不敢迈大步。强子提拎皮箱跟在后头,牵着花筱翠的衣裳袖子,松手就不知哪儿去了。 花筱翠抬头望望天上,只有星星不见月亮,她记得李元文带他潜逃的那个夜晚,也是个漆黑天,咋没掉进河里闯进沟里,淹死撞死呢!强子实在迈不开步子,蓦地拉住花筱翠,“婶子,怎么犯傻呀?咱不是带电棒子了吗,怎么忘啦!”是呀,真是沾事则迷守着干粮饿肚子。 俩人赶紧把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摸出手电筒,按下开关电力很足,这才有了眼睛。有亮照着走路方便了,可是四五里路的道儿,却是总也走不到头。踏在陷脚面的车辙浮土上,不知走了多少时辰,眼前出现一道慢坡儿。强子晃动手电照出眼前是座桥,再往前照,照出墙上“独流镇”三个大字。终于到了目的地,花筱翠两腿发软,“咕咚”坐在桥口喘粗气,“强子呀,后半夜了,你逃命去吧!”强子浑身乏力也坐下了,“婶子,让我往哪儿逃啊!怎么也得给你老送个地界儿,半夜三更的,我不能把婶子扔下不管啊!”花筱翠说:“我已经到地界儿了,你跟着我更不方便。你走吧,这个地方我熟,歇会儿我也走。” 强子为难的,“这……”花筱翠让强子拿手电照亮打开箱子,掏出折叠严实的手绢包,里面有现成的十几块大洋,数也不数全塞给强子,“这点盘缠你带上,等天亮找户人家换身衣服,千万别再落在李元文手里啦。” 强子犹豫,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拿了两块钱,其余的又放了回去,“婶子,俺还能见到你老吗?”花筱翠催他快走,“只要活着就有见面机会,快走吧。过了桥再往前走就是子牙河,过了河打听何太厚投奔他。要是命大打听到了,跟上他准有出息。”强子两眼含泪使劲点点头,“俺记下了,婶子,你老可要保重啊!”花筱翠把手电筒给了他,“这个,你也带上吧,路上有亮儿走着爽神。”强子抹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走上桥。花筱翠在手电光下向他挥手,“快走,别回头!”强子狠心关上手电,消溶在夜色之中。 即便在猫冬的日子,乡下人也是睡得早起得早,偏偏这个日子口,人们喜欢睡懒觉。为嘛呢?大地冻得张开干裂的嘴,自然没有庄稼活干。像李三那样吃水中物的,冰面已然不结实了,起来也没事干。所以,直到大天大亮镇子上才见动静。强子走后,花筱翠坐在皮箱上居然睡着了,听到动静揉揉眼睛,望见了熟悉的独流街。高高的古宅大门楼,还是那么趾高气扬,街上的行人经过那里,照旧充满敬畏。见到这些,花筱翠有种别样滋味涌上心头。她不会在镇子上久留,但是她也不想回避任何人,这儿不是大天津,想回避也不可能。这些年,花筱翠不平凡的经历使然,乡下人绝难揣度她的心思。她不是盲目回来的,心里打好主意想干嘛,不会因为怕招白眼而却步。她提起箱子以超然的神态,迈着坚定却也寻常的步履,毫不犹豫地进入街面。并非特意要这样招摇过市,她是个罪人,没有招摇的资本。要回二十一里堡,没办法绕道走,必须经过这条街道,况且还要采购必需的吃食和用品。沿街,她买了祭祀用品,小商贩们见到她,如同大白天见到鬼,这个鬼似曾相识。令人忐忑不安的是,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这个鬼似曾在哪儿相识。所有小商贩见花筱翠来买东西,都是想买嘛让她自己拿,甚至不知道收钱找钱。花筱翠不怪罪他们,自己拿好东西,根据她认为的价格只会多给不会少给,点头笑笑飘然离去。 独流镇的老爷们,常常把自己的无能、失意、倒霉、遭灾,归结在诸多意外因素上。据说,李三有位同道者,住在桥口附近,某年某月某日某夜,正是逮鱼捞虾的好时辰。这位爷在河边扳了整整通宿罾网,却只捞上来木盆底儿的鲫鱼儿秧子,这点捕获不够换半斤棒子面的。心中正在恼火,他的那位欠揍的媳妇,天刚蒙蒙亮也不说梳头洗脸,披头散发端尿盆到河边倒尿。这位爷迷迷糊糊猛抬头,吓得头皮发乍浑身起鸡皮疙瘩,“娘个屄的,我说毛病出在哪呢,闹了半天遇上鬼了!你们逃生去吧……”说着,把木盆里的小鲫鱼儿尽数折回河里。这位爷回家把媳妇按在炕沿上,照准屁股蛋子臭擂一通,实纳帮的大靸鞋,生把鞋底子扇开绽。那娘们儿原本分两半的屁股蛋子,结果肿得没了逢儿,整个儿成了实心儿大肉球。今天开张接待花筱翠的小商贩,据说无一例外,在花筱翠去后尽数收摊回家。尽管花筱翠风韵绰约笑容可掬,遭遇者的心里边,仍是忍不住赛凉粉儿似的打哆嗦。没打哆嗦的只有悦来酒馆舒老板,人家没有关张歇业,并且还嗒吧了几句话呢!花筱翠进入酒馆,主动先说话:“掌柜的,有整坛子酒吗?”见老板只张嘴不说话,往柜台上“当啷”放了块大洋,“我也不知道嘛价,你老看差不多吧?”老板看见大洋马上反应过来,“哪用得了这么大价钱,我找你老钱……” 花筱翠平和的说,“富裕就富裕吧,秃子在的时候,没少沾你老便宜,收下吧。要是有现成的,麻烦你老给我搬坛子酒,再切二斤猪头肉。”“有现成的,全是现成的,烧锅的头淋酒,新鲜的猪头肉。要是拿着不方便,我打发伙计给你老送家去?”说着话,已然从柜台下面搬出酒坛子,然后拿草纸包了老大块猪头肉,也不过秤直接递给花筱翠。花筱翠见酒坛子上头,有两个拴提绳的瓷纽,便乞求老板,“麻烦你老给拴个提手,省下那张草纸把肉也拴上。不用麻烦伙计啦,我自己能提拎回去。”瞧瞧,这不跟平常顾客买东西一样吗,哪来的鬼!这天,小酒馆的买卖,不但没有因了疑似女鬼莅临,产生影响生意的副作用。反而因酒客络绎不绝到这里核实传闻,以及顺便探听老板所见,斯日,酒客盈门几乎买光柜存,倒让悦来酒馆赚了一把。老板拿出花筱翠留下的那块大洋,吹出响音儿举给众人看(只许看不许摸,上面浸透财气,不能让别人把财气沾了去!)这是鬼呀?没听说鬼买东西还给钱的。”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块大洋始终没有舍得花出去,大概成了老板的收藏品,留存传辈儿呢。确凿无疑,的确是花筱翠回来了,而且是发了洋财回来的。吃顿饭的工夫,犹如逢凶化吉似也,早晨目睹花筱翠风采的人,立马成了有眼福的贵人,回家跟婆娘说话底气都显得足绷。花筱翠,成为小酒馆、继而蔓延到街头巷尾、直至十里八乡,盛论不衰的话题。 “看人家那派头架势,根本不跟李元文一路,完全是自己混出人样来了。”也有人作恐怖的假设,“兴许被李元文带到满洲让小鬼子洗了脑,也吃上伪饭了吧,要不,这年头往哪发财去?这次回来,二十一里堡难免要遭殃呢!” 对花筱翠的猜测和议论是旷日持久的,让人们尽情地发挥想象吧,还是直接说花筱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是嘛心思呢。真是怪了,花筱翠进村竟然没遇见任何人,或许有人看见她躲起来了?她回到熟悉的自家宅院,跟往常过日子一样,先把院子收拾干净才回屋归置里面。屋里的陈设依旧,只是掀锅锅干翻盆盆净,失落地坐在炕上缓不过神来。她想,早晚得跟村里人见面,早让人们知道早松心,省得乍然露面把人吓一跳。让人知道自己回来了,不能站在门口吆喝,“跟野汉子私奔的花筱翠回来啦!”那叫嘛呀,不能吆喝。通报四邻的办法很简单,灶堂里边添把柴禾烟囱冒出烟来,全村便知道这家主人回来了。真是想嘛来嘛,自己正这么盘算,忽听外头有人扔进院子两捆柴禾。等花筱翠出屋去看,扔柴禾的人跑远了。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打照面,未必认得出小二德子和小三德子,现在都长成大老爷们了。花筱翠不管谁送的柴禾,抱到原来放柴禾的老地界,回到屋里点火烧灶,烧了满锅水。这时候她还没工夫去想,过了这么多年,为嘛水缸还是满的,直到她收拾里屋,发现摞在炕上的被褥,才意识到这里有人住过。李元文当初送给她的小镜子,依旧还在,没脸地趴在窗台上。拿起来看看,上面蒙着厚厚尘土,镜子背面的喜鹊登梅图已经褪色。她照着镜子用梳子梳了几下头发,不由得流下泪水,似乎这面镜子勾起她的心思。外屋水烧开了,赶紧扔下镜子舀水洗了把脸。她想,多要紧的事等着办,也得想办法弄口吃的。外间屋除了水缸,没有正经物件,这不免使她回忆起曾经的红火。跟煎饼秃过日子的时候,凭一家三口的勤劳,虽不说多么富足,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儿。每天,秃子挑担子出摊儿,自己在家有干不完的活计,养鸡喂鸭收拾院子洗洗涮涮,还要泡豆子磨糊糊。快下街的时候,又忙活伺候爷俩的晚饭,想着法儿地变换伙食。每当爷俩回来,不等见到人影儿,就会听见儿子喊叫:“娘,俺们回来了!”听到那脆生的喊娘声音,别提多醉人了,生生把人能醉迷糊了。她正陶醉在美好追忆中,发现墙角堆放几个使唤篮子,有个篮子里面还有些杂豆,闻了闻发霉了,不知道哪辈子放进去的。几个篮子全都糟透了,只能当柴禾烧,提起来想扔到柴禾垛上去。提起篮子赫然出现一对小石磨,这分明就是杀人陈尸的罪证!拿在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糟透的篮子摔得粉碎。忽然觉得两腿发软,坐在灶台上,望着小石磨愣神。这对小石磨子,在古典宅院放了很久,罗氏看见心里总是发毛,古典本想让德旺再扔到河里去,德旺舍不得,私自做主带回村来了。王警长得知,说这是罪证,到嘛时候也不能丢,这才物归原主,又放到这儿存放起来。冒着风险回到二十一里堡,花筱翠谋划了好多时日,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想遍了,一对小磨子还不至于把她击倒。坐在灶台上掉了会儿眼泪,拿出在街上买来的干粮填饱肚子,按照预定打算去给煎饼秃上坟。领着赖五上街买衣裳那天,跟容貌一新的“翩翩少年郎”有意套话,问他爹埋在哪儿?出门怎么走?坟前有嘛记号?赖五说着无意,花筱翠全都记在心里了。花筱翠挎上篮子带足供品,没费嘛劲出村找到煎饼秃坟头,不由得驷马乱蹄心里翻了战车。强制自己稳住神志这才放下篮子,把坟前的木牌子擦拭干净,坟前摆上煎饼秃爱吃的猪头肉、倒上满满一大碗酒,还有从天津带来的大八件点心。点亮两根白洋腊,对着火头又引燃供香插在土里边,这才默默地跪在坟前烧纸。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寡妇上坟,更不是一般人家的悼念亡夫,且不说煎饼秃的死,她有多大罪过。单凭弃家私奔这项,胆敢回来光天化日在坟前下跪,完全可以编出大戏唱给后人听。寡妇上坟怎么也得哭几声,可惜花筱翠不会,哭怎么还不会?对了,老娘儿们哭汉子,不像男人瞎嚎丧,不是张开大嘴咧咧几声那么简单。天津卫的老娘儿们,不论吊孝还是哭自家亡灵,记录下来便是整套戏文。那年老王爷死的时候,书中轻描淡写介绍了些许,看官有兴趣翻翻前边章节可作参考。要是让花筱翠照本宣科,那得有多么麻烦,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哭,或说不会哭。花筱翠从小在戏班长大,缺乏这方面的熏陶和传授,也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可资借鉴。这个难题怎么解决呢?不必担心,花筱翠也早思虑好了,不会哭会唱呀!唱,并不是在坟地里开堂会,跟电匣子似的想唱嘛就唱嘛。唱《大西厢》?唱《宝玉探晴雯》?那样的鼓曲儿肯定不行,味儿也不对!花筱翠最拿手张口就来的,自然是落子(眼下叫评戏了),只能从落子里边想辙。这不是作家想出来的招儿,而是人家花筱翠自己想的,从打定主意为秃子守坟便开始想,想了至少小半年。自己编词儿唱落子的调儿,也不能逮哪出唱哪出,《马寡妇开店》、《小两口逗趣》、《花为媒》这个都不行,得找那悲调的。落子唱段本身靠近口语,选对了曲调最能让人掉眼泪,也能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落子里面悲调多,像《孟姜女寻夫》、《秦雪梅吊孝》、《哭五更》、《卖蓝衫》都特别悲,最后决定采用《哭五更》里面的大悲调。别人上坟,想到哪儿哭到哪儿,即兴突噜词儿没有事先打稿的,花筱翠则是有备而来。花筱翠不愧是落子名优,选《哭五更》的曲调哭煎饼秃,别提多贴切了。首先,这个曲调是天津最流行的曲调,适合人们接受,容易产生共鸣。其次,《哭五更》本是独流镇的故事,有些唱词儿当地人都会哼哼。原词儿开头是这么唱的:“一更啊鼓儿多哎呀唉,我家住在独流哎镇呀,我靠着哎哎哎织蒲席,我身哎上穿的破衣罗索哎呀哎哎呀……”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带着哭调唱上了,为了节约笔墨,书中省略甩腔只保留正文,看官若有同道想跟着哼哼,自己设计甩腔吧。她的哭词儿大体是这样的:“哭一声我的夫啊,大名煎饼秃哎。大祸临头命不该,都怪奴家太糊涂。忘恩负义的奴家俺失足,上了贼船难下岸让俺没法哭哎,俺的那个夫。天上打雷恨不能劈死狠心的贼,最可怜我儿乖乖缺娘又丧父,祸根乃是迷心窍,奴家负心不知足。哎呀唉,俺打定主意为你来守墓,直到我儿长成参天树,俺的夫大名煎饼秃。显灵庇荫俺的孩儿,个子高来胳膊粗。建功立业有明路,到那时俺死在你的坟前,陪伴为夫走在黄泉路。陪为夫直到阎王殿,十八层地狱替为夫下,各式样的刑罚替为夫扛,怎么样的判罚奴家全都服……”花筱翠,一行鼻涕两行泪的夹哭带唱,夹唱带哭,新鲜劲头绝胜当年光腚孩的竹笛声,不大会儿全村老少都听明白了。村中孩童开始还愣神发呆,继而不知哪个带头儿,纷纷朝花筱翠扔土坷垃。他们也有词儿,唱开了童谣:“煎饼秃子死的冤,一付石磨身上栓;煎饼秃子死的惨,一把菜刀头上砍;煎饼秃子死的怪,一对男女使的坏!”花筱翠充耳不闻,继续哭道:“为夫啊,你的阴魂不散显灵威吔,把俺招去吧……”一块土坷垃砍过来,正好砸在脑袋上,花筱翠的哭声嘎然而止,孩子们一哄而散。花筱翠把最后一沓纸钱扔进火堆,猛抬头,半悬空出现个酒葫芦,绕圈儿在坟头洒酒。花筱翠抬起泪眼,眼前站个女人陪她祭祀。白蝴蝶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俺是德旺家的,他老人家让俺过来劝劝你,凡事要往开处想,别哭坏身子。”花筱翠看着白蝴蝶,心想德旺爷娶妻了真是物是人非,没想到德旺爷还是那股热心肠,“德旺爷,他老人家好吗?你……见你好面熟呀。”白蝴蝶不紧不慢地说:“兴许咱们见过面,俺也是从吴家大院逃出来的。”白蝴蝶这时候出现,确是德旺差遣,德旺早已发现花筱翠回来了,只是拿不准主意该不该出面,如何出面。这事儿一点预兆也没有,令德旺措手不及,他想等个高明人商量后再说。但是他的为人准则在那了,明明来个大活人假装不知道,那不是德旺能做到的。德旺首先想到的是柴禾,没有火,这日子口照样把人冻坏,所以他让徒弟送去两捆柴禾。花筱翠来了立马给秃子上坟,怎么说这也是改过自新的表现,至少说明还没有坏透膛。他影影绰绰听说,花筱翠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再有罪过,不能让她来了没个人理睬,那不符合二十一里堡的民风。于是他打发白蝴蝶过来看看,眼下最需要哪些帮忙。从白蝴蝶来说,她恨不能花筱翠把她认出来,认出她来倒好,反正自己没干亏心事,是打是罚她全认。她还想借机跟花筱翠打听老爹情况,三天两头梦见老爹,又不敢跟人说,这种日子快把人折磨死了。没想到,花筱翠张口这样问她,“你原来是……杨嗑巴媳妇?”白蝴蝶的命运,因为这句话突然拐弯,从岔路口顺到旁边去了,不然白蝴蝶的结局绝不是把命搭上。唉,这话留着以后再说吧!为嘛花筱翠认准她是扬磕巴媳妇,而不是白蝴蝶呢?仔细想想她俩只打过一次照面,就是白蝴蝶往厢房送饭那次。当时花筱翠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有睁眼看她,她并不知道白蝴蝶长得嘛样。不是还有张相片吗?看官想想,当时老白给了她,她看也没看就藏起来了。等她见了赖五,那是在李元文的眼皮底下吃的那顿饭,也是偷偷摸摸把相片交给赖五的。就算她仔细看了相片也没用,那是张学生照。十多岁的小闺女跟成熟的白蝴蝶,差着十万八千里,而且自从王警长查问她的口音,早把天津话改掉了。跟德旺生活过日子,改变一个人还不容易,白蝴蝶城市人的影子荡然无存。恰恰相反的是,杨柳青人口音属于静海语系,天津话是个方言孤岛,差别大了去了。白蝴蝶和吉半乳这俩人的名字,还是赖五传话她才知道的,花筱翠在吴家大院,自己的命运都是朝不保夕,根本没往脑子里边装别的。侦缉队抓来的男男女女,绝不是书中提到的这几个人,吉半乳被关挨打乃至被李元文带走,只是无数倒霉蛋中的一例。那时候,花筱翠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哪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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