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你还在睡觉呀？你在家嘛？”

一个周六的早晨，小桥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揉了揉眼睛一看是王梦琪的电话，夹杂睡意的嘟囔了一句。

“我在你家小区附近，你来接我啊？”

“啊？啊，那你稍等我一下。”小桥还夹杂着困意的语气，已经没有理由拒绝梦琪了。简单洗漱一番后，小桥就匆匆出了门，刚走出小区的门口，就听见了梦琪喊他的声音。

“哥！在这边！”小桥逐渐才从睡眠中醒来。

“喏儿？哥，这个沉，你搬，我拿这个！”

“梦琪，这是什么啊？”

“花啊！”

“干嘛的？”

“放你屋子里的啊？记得一次看你的朋友圈，你家可没有发现花呢！”

“噢？这是你的车嘛？”

“嗯哪！我新买的，今天要出去练练手，所以才来找哥的嘛？你可不能拒绝我的噢！”

“蓝色SUV，不错，适合律师的气质。“

梦琪随着小桥的脚步，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左拐右转才进入小桥家的单元。进了家门，换了鞋，梦琪则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四处查看。

“嘿！哥的房间可比我想象的整洁啊！”小桥平日里几乎不做饭，所以厨房因为不用倒显得整洁一些，不过不经常做饭的事，小桥是不想开口说的。

“你希望你哥邋遢呗？”

“那倒不是！”

“哇！书房这个布置也很喜欢，《黑暗的左手》？哥还喜欢厄休拉·勒古恩！竟才知道。”

“也不是喜欢了，就是最近一个朋友推荐的说好看，所以读读。梦琪读过呀？”小桥心里一惊，那是宇野薰读过的，可这也没必要和梦琪说明。

“那是当然啦！我梦琪可是博览群书呢！黑暗的左手是光明，据说厄休拉·勒古恩的灵感来自太极呢！保罗·索鲁、东野圭吾、谷崎润一郎、德波顿，啊！《河童》这本一直想看都没来的及看！”

“芥川龙之介这本，我想看了好久，可惜一直也都没读上，梦琪喜欢的话，就先拿去吧！我看完《黑暗的左手》，打算看《假面山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待会儿我就顺走了。啊！哥的川端康成的书很全啊！《山音》、《东京人》、《彩虹到来时》、《阵雨中的车站》、《岁岁年年》、《花未眠》，唉，可惜了，就很久之前看过这本《千只鹤》，‘永远是彼岸的人’这句倒是记忆至今。

参观完小桥的家后，梦琪从刚刚他们搬运的包里拿出了带着土的小花盆，在上面插上唐菖蒲，白色的、蓝色的、黄色的，插好后，放在了餐具柜的上面。

“梦琪你要喝点什么嘛？”

“哥家里有什么？”

“有咖啡、茶还有酒。”

“嗯，咖啡吧，一会儿我自己弄，哥去洗漱吧，蓬头垢面的，一会儿陪我出去练车呢！诶？哥今天没事的吧？”

“噢，没事，周六嘛！”

“嗯？满天星呢，适合放在客厅。”梦琪自言自语着，行李包里像是个百宝箱，从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小心翼翼地把满天星一个个插在白瓷瓶里。

“嗯，完成啦，果然！花可以给房间里增添不少生机和色彩呢。”

“是啊，果然！”小桥知道那又是梦琪在自言自语了，可是看见着花，小桥不禁感叹确实给家里带来了不少新鲜感。

“哥还没吃早饭吧？”

“对啊，你来电话那么早，还那么突然！我哪有时间吃饭！”

“我早上就起晚了，还生怕逮不到哥，谁寻思都九点半了，你还在睡啊！我也没吃啊！哥家里有什么啊？”

“等给我看看，有面包片、鸡蛋、牛奶、火腿、花生酱和番茄酱。”小桥打开冰箱门后回答。

“你家不是还有咖啡吗？咱俩吃点面包片喝点咖啡得了。”

说着梦琪就穿上了围裙，打开了只有小桥母亲来时才用的煤气灶，烧了壶开水，关掉煤气后，等了约半分钟左右，把热水浇在咖啡末上，咖啡末瞬间像是贪婪的沙漠，足足地吸进热水，开始膨胀，随之咖啡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在房间里荡漾，外面的好几只蝉都叫了起来。小桥也紧跟着帮忙，拿来再次洗好的杯子。梦琪又煎了两人份的鸡蛋，撒上了黑胡椒，烤好两人份的面包。俩人坐在餐桌的对面，认真的吃了起来。这一连串的过程，他们几乎没有对话几句，小桥有那么一恍惚的瞬间，好似和梦琪是结婚多年的夫妻。

“哥，盘子和碗我不想刷了，怎么吃完就有点困啊！”

“那你小憩一下，我去刷，刷完陪你玩车去！”刷好碗筷后，小桥又拖了地，等小桥他们发动车子，已经是近中午了。

“咱俩吃个早午饭！”小桥调侃道。

“那咱俩下午直接吃午晚饭！这样我们就吃了两次午饭！出发！哥你帮我看着啊！车我还不怎么熟悉啊！”

“怎么突然想起买车了？”

“你别提了，上周我去外地开庭，恰好赶上大雨，我就在法庭外面等啊，浇得我一个落汤鸡！我一气之下！跟你杨阿姨借了钱，买了这台车。”

“呵，我还以为你一气之下自己买辆车呢？”

“我哪有那么多钱！我们就去这里，说是个原始森林呢！对哦！来点歌曲，嗨起来！”

“梦琪啊，你稳点哈。”说着车里就响起了小桥再熟悉不过得声音。

“是IU的《bluming》！”梦琪放了这首歌，是小桥没想到的，惊讶的说道。

“我超喜欢这个版本，LIVE版，太可了！”

“梦琪也喜欢IU啊！”

“那肯定的！最喜欢IU和张艺兴了！”

“哥，这个车我能超嘛？”

“前面马上转弯了，先别超，等弯过去再说。”

“哦，好的。”

“你看是吧，对面车道会车了，要是真超了就有危险了。”

“哦哦。”等路逐渐变直后，梦琪继续说道，“诶？哥，医院会有很多故事吧？”

小桥思索了良久，也没想到合适的故事。

“哎呀，哥又认真了！就讲讲最近哥发生的事就行！免得我困。”

于是小桥说了那个患了肝癌已发生转移，又不幸患上脂肪肉瘤的刘达，被兄弟抛弃，被工头遗弃，最后却捐献器官的王强。

“哥听起来，我们有越来越多的共同点了，我们都奋战在生命的第一线啊！我们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拯救生命。”梦琪说完，小桥突然想到梦琪是刑事辩护律师，点了点头。

“做刑事辩护律师很难的吧？”小桥问道。

“是啊，刑事辩护在学法律里面绝对是个冷门，但我觉得对我自己而言，相比做公务员、做法律顾问等等，我觉得刑事辩护是最具挑战性的，最有其深刻社会意义的工作，我爱我的工作，我注定一生在其中寻找真理。”梦琪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小桥突然在梦琪的眼神里感到了令人生畏的严肃感。

“那会不会很多人不理解你的工作？为罪犯辩护？”

“那当然啦！我妈最开始都不理解。不过这说起来，就要从刑事辩护律师的社会意义说起了，律师第一个职能就是释法，向群众或者说是罪犯解释法律条文，解释你触犯了哪条法律，所以要判你多少惩罚，这是起到了一个桥梁的作用。第二个就是为罪犯辩护的根本是维持这社会的秩序，像是一个杠杆的作用维持平衡，如果公权说谁有罪就有罪，说想抓谁就抓谁，那必然会导致公权绝对的腐败，导致人心慌慌。所以公权揭露罪犯的恶，而律师则在这些恶之中寻找人性的光芒。”

“那会不会过程中，会受到一些干扰？”

“哥说的是诱惑吧，那当然啦，律师中不乏有那样的人，可是也有很多人抱有清澈的初心，比如在下，哈哈哈。”

“那梦琪你说，这世界上存在正义嘛？”

“当然存在正义啊！知道有邪恶的存在，所以就肯定有正义的存在，就像树木有影子，那必然会有阳光一样。记得我上大学的第一堂课就是《法理课》，就说律师的存在是因为有法律的存在，而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人类不断追求正义的过程，让人类拥有可预期的社会。”

“可预期的社会？”

“就是一个可以预测的社会，比如你去街上买菜，不会担心店家突然就把你杀了，不会担心突然正常行驶的汽车，突然就转弯奔你而来。诶哥，你看是在这个路口下高速不？”

“我看看啊，是！等会变道，后边有车子！”

“好的！”

“刚好开了一个小时，我看地图那个原始森林就在下高速路口附近啊！”

“嗯呢！哥你看！路牌！到了！”

车子右转，在行驶近两公里后，二人视野里出现了类似城门楼样的建筑。

“入口，得买票吧？”梦琪指着那建筑上的文字“入口”二字说道。

他们把车子减速，缓慢开进“城门”口，付了元的门票，就沿着柏油马路开了进去，路的两边先是以灌木丛为主，后开始逐渐挺拔，周围的山峰也越来越高，像是开进了山谷。随着风中的湿气逐渐加大，水流的声音也逐渐增大，仔细分辨，像是瀑布的水声。

左转右绕，不下十几次，最终来到了停车场，停车场的右上方是蜿蜒曲折的石块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的环山而上。小桥和梦琪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跟着人群逐步迈上曲折向上的小路，峥嵘的山顶，能有近20米宽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到达谷底后就变成了河水，沿着山底的轮廓，蔓延弯曲着去了远方。瀑布的水流击打在山石上的声音，在树林间、山峰间回荡。小桥望见众多高耸入云的山峰，望不尽的树木、草地、灌木，不禁感慨人类之渺小，人类聚居于小室，自营巢穴，却还自以为是广袤世界的统治者。

小桥转过头看见梦琪的步伐正逐渐沉重，山峰间的瀑布传来凉爽的风，吹拂着梦琪的脸庞，撩动着她的长发，调皮的和她的裙摆捉着迷藏，小桥凝视着梦琪的面庞，突然心里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情感。

“哥，等会儿，我走不动了，还有多远啊！”

“那我们歇会儿，那有个石座，嗯——看样子我们应该是已经走了一半了。”

“啊？刚刚一半啊！我还以为马上到山顶了！”

“给，你喝点水，休整一下！”

于是他们坐在石阶上，喝着水，撑着树木的阴凉，惬意的看着着崇山峻岭。

“哥咱不登了行不？”

“嗯？”小桥也有些疲倦的说道。

“记得小时候，白阿姨给咱俩讲登山的故事，说到了山顶才能一览众山小，可现在觉得半山腰就很好啊！喝着水，坐在石阶上，吹着山间来的风，就很惬意啊！干嘛都要一窝蜂的都要去登顶的嘛！”

“我们的思想就是这样的嘛，书上说坚持就能成功嘛！所以只要一直努力一直坚持就一定能登顶嘛。”

“所以咱俩就反其道而行之，下山！”

“哈哈哈哈哈，咱俩也是挺厉害，登不动了，还弄出很多大道理的样子。”

“哈哈哈哈，那就下山！”

下山的路格外轻快，用了去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回到了停车场。在回去的高速公路上，小桥坐在了驾驶位，突然不假思索的问了梦琪一句：“梦琪谈过恋爱吗？”

“谈过啊，可后来都不欢而散了。我应该属于社恐，不愿主动和别人靠近，可是别人主动靠近我呢，我又不会拒绝。大概也因此错过很多人吧。”梦琪望着车窗外的渐渐远去的山峦，停顿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说道，“后来我也曾尝试改变过自己，主动去参加社交，主动结交朋友，主动和某些人接近，可最后都觉得十分不自然，后来又不了了之了。这么多年我失去过很多东西，也白白浪费掉很多生命，不过现在我想抓住一些什么了。”

小桥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许久没说话，等小桥再次看向副驾驶的梦琪时，她已经进入梦乡了。

点滴在心，我只想用文字留住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