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富小助全文共字,阅读大约需要6分钟曹斐的作品就像忙碌的针脚,不断捕捉已经掉落或者身处边缘的人与故事,把它们缝合回时代舞台。▌工厂艺术家

曹斐不是那种很容易通过外形被辨认出来的艺术家,这非常利于她混入人群之中展开工作。

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以下简称“UCCA”)的个展开幕后,她经常穿着休闲服和方便走路的老爹鞋,背上帆布袋,乘坐公共汽车抵达现场。有时是为了微服监督现场工作,有时藏在观众中间观察他们的反应,但是,因为周围的人对她没有戒心,她总是能发现人们真实的一面。

即便已经在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伦敦蛇形画廊这些全球最有名的艺术机构办过个展,曹斐也没想给自己营造一种高大上的人设,反倒始终呈现一种日常的松弛感。正是这份放松,让现实生活与当代艺术的界限在她身上变得模糊。

她的作品也是这个路子。曹斐创作了很多工厂题材的影像作品,工人们就是她的主角。在曹斐的镜头里,工人可以在噪音轰鸣的流水线之间跳孔雀舞、或是在高度机械化的未来物流仓库暗生情愫,也跟着苏联专家的带领在篝火旁边演奏俄罗斯情歌。在她的镜头里,即使那些被认为离当代艺术较远的人,也能渐渐融入其中。

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展览“曹斐:时代舞台"里,艺术空间被布置成了广州城中村的样子,人们在绿植和大排档一样的桌子间看展览,彼此相遇。图片:作者拍摄

“艺术可以发生在工厂里吗?——能。”

“那艺术展也能开在工厂吗?——能。”

近期,曹斐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中期回顾展在UCCA举办,该机构所在的艺术区前身是北京大型电子工业区,空间也因此保留着老厂房特有的高举架与空旷感。

不仅如此,曹斐还把现场布置成广州城中村,在展厅一隅设置了个早茶摊——这是UCCA的展厅里第一次出现餐饮区。人们在被热带植物间隔开的嘈杂屏幕间穿行,逛累了就坐下来吃黑金流沙包、虾饺,喝鸳鸯奶茶。

有次曹斐独自在展厅溜达,看到播放“嘻哈”主题的影片前,一个年轻人跟着视频里的舞者旁若无人地跳舞,跳完以后自己很开心地离开了。“在一个精致而正确的美术馆里,这种事儿就不太容易发生,”和“全现在”聊起这段回忆,曹斐的表情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感:“我们都知道艺术空间本来的样子,就是白墙、安静的氛围,但我就想打破这种感觉。”

曹斐仿佛是有意留出一些不属于艺术范畴的弹性空间,这里可以容纳荒诞的意料外展开,精彩部分就此滋生。

这样古怪鬼马的个性,曹斐从小就是如此。

广州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副院长刘庆元回忆起年广美开元旦文艺晚会,大学生曹斐饰演小品里的一个行事古怪的女劫匪,在舞台上的表情一脸正经地迈着夸张的步伐。

“学院的元旦晚会,硬是被曹斐变成了自己的专场,我记得很多头发花白的老师都有超出自己年龄的表情,大家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夜晚,”刘庆元现在回忆起这段往事还是觉得好笑。

休闲服饰,松弛的表情,即便已经在全球最有名的艺术机构办过个展,曹斐也没想给自己营造一种高大上的人设。图片摄影:StefenChow

在曹斐的其他作品里,主角也总是一些看似荒诞、难以融入主流的边缘人物。

影片《三元里》将镜头对准三元里这片城中村,河中洗澡的当地居民、天台上种菜又因为琐事打起架来的失地农民——全都是居住在此处的无名之辈。《角色》里一心沉迷Cosplay的亚文化青年,回到家中就会面对始终对她行为感到不解的亲人。《牛奶》花了近0分钟,只展现酷暑之下送牛奶工人的腌臜生活与春梦。牛奶工人的扮演者是广州夜宵红人“炒螺明”,在现实生活中为求生计只能打扮成妖艳女装,每当有人买炒螺便扭动身姿表演一首粤语歌。

“前阵子蔡徐坤来看展览,我问他,你觉得年时,Prada女士为什么会找我拍摄你的广告片?”那正是蔡徐坤和他的粉丝们被“黑”得最惨的一段时间,曹斐也因为拍这部片子而在社交媒体上被人质疑“靠流量恰饭”。对此,蔡徐坤的答案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她认为你对拍摄的对象不会有偏见。”

“你别看蔡徐坤回答的语气谦虚,但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我在微博上也看过他粉丝观展后写的分享,态度非常认真。”曹斐对“全现在”说。她似乎总能从每个人身上找到值得被褒奖的一面,即便那些颇具争议的人群和个体。

偶像明星、工人、亚文化青年,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物,都是曹斐作品中的主角。图片摄影:StefenChow,作品:《人类几乎》,艺术家:曹斐▌艺术是生活的游戏

能让不同身份的人都兼容在自己的艺术作品里,曹斐靠的是一种“不带偏见”的眼光。

曹斐的父母都是广州美术学院的艺术家,父亲曹崇恩被称为中国创作最多孙中山像的雕塑家。出生于年的曹斐,打有记忆起她就浸润在广州美术学院和父亲的雕塑工作室,一岁时便在周恩来的雕像旁边爬来爬去,年纪稍长几岁还被父亲作为制作童年孙中山雕像的模特。

在“时代舞台”主展览厅的外部,有一个叫“ArtistRoom”的独立房间。里面摆放了曹斐在广州生活时候的“收藏”,从漫画书、八十年代港台明星的海报,到CD光盘、用旧的几台DV机,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玩具。改革开放后的广东大环境保证了曹斐在成长期总是能先接触到来自港台和国外的新潮流、新科技,它们为创作提供养分与素材。

玻璃柜里还展出了妈妈曾写给童年曹斐的信,书信以文字和图画结合的方式,当信里提及某件物品时,妈妈会勾勒出物品的外观,当某个人物出现时,妈妈就会准确地画出速写肖像。在还未对艺术有明确觉知的时候,曹斐的艺术启蒙就开始了。

ArtistRoom里归档了艺术家从小到大的“收藏”,曹斐生长的时代环境与家庭氛围,便由此可见。图片摄影:VictorZhang、Chanz

“虽然我爸爸的工作要经常见伟人、名人、英雄,但他自己总是踩着鞋跟,拿着个邋邋遢邋的袋子住在城中村。”曹斐说。受这样的家庭氛围影响,艺术并没有高于生活,成为艺术家似乎没有什么光环。

因为没有把艺术当成一个需要特别追求的事情,曹斐早期的影像拍摄反而带有一种游戏心态,大多是围绕身边的故事展开记录。但从小浸润艺术家庭所培养的艺术眼界和洞察力,允许曹斐在周围人还在摸索艺术感觉的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了大胆的创作实验。

年的《失调57》是曹斐的第一部影像作品,拍摄的对象是毕业前夕广州美术学院的学生。当时曹斐想做一个特别意识流的内容,就跟兼职的广东平成广告公司借了一台很小的索尼掌中宝,然后把放假期间留校的同学组织起来拍摄。

“那个时候连片名、剧本都没有,上午可能10点要开拍,我8点才起来写剧本,然后晚上拍完我就写明天的剧本,就这样边写边拍了五、六天。场景都是学校宿舍、课室、画人体的油画室,还有外面的大排挡。”曹斐说。

在《失调57》中,对白和画外音都是后期剪辑时才加进去的——直到今天,曹斐也在沿用这种创作模式——先在前期进行一种自由的记录,到了后面才组合起来进入一个后编辑的过程。

《失调57》记录了学生们上厕所、发神经、或是惆怅地坐在窗前的细节……故事没有主线,摇摇晃晃的碎片式镜头语言特别带有DV机刚刚流行时的“野生感”,这些画面也真实展现了大学生毕业前的彷徨与不稳定的情绪。

也正是这部影片让曹斐开始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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